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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1 / 2)

前尘往事

厢房里噼啪一阵乱响,间杂着女高音尖叫:“沐扶苍!我梁府怎么娶了你这个倒霉媳妇,顶撞长辈刁难姐妹轻慢丈夫,女子该有的妇德居然半点也不遵循,再敢胡闹,我就将你休出梁家!”

“呵,母亲,我是看小妮子不懂规矩,就稍微教了一教,这也是我做正房夫人的职责,横竖她又没有身孕,您急什么。啊,对了,轻慢丈夫,这罪名我可不敢当,我一直恭敬着呢。至于刁难姐妹――她一个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小婢女居然敢和我姐妹相称?母亲放心,我定教会了她什么是妇德,什么是尊卑!”

梁刘氏气得浑身发抖,又乱骂了一阵,由婢女扶着离开了,新收的小妾庭庭,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再也不敢持宠生娇,顶撞正房。

随着大夫人一行人离开,沐扶苍一下泄了劲,滑坐在绣榻上,呆呆地看着桌上漏壶。碧珠湿了手帕,来给沐扶苍捂手:“好歹也是四品官员的府邸,尽出污糟糟的事。小姐莫要和小人置气,仔细手疼,以后打人的任务交给奴婢就好。”

“他已经有六天未归家了。”沐扶苍长长叹口气:“前面收了个莲莲袅袅,后面来个庭庭丽丽,现在干脆整日整宿地失踪了,留下孤孤单单的我天天和府里人置气。这磨人的日子,快把我耗干了。”

碧珠低头给小姐揉手,眼泪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十年前,沐家探亲路上遇到马贼,只有小姐和她被赶来的顾姓将军搭救,其他人都遭难了。

沐家一门人丁稀薄,剩下的旁系族人都是目光短浅的粗鄙之辈,小姐便由顾将军顺路护送投靠了京城的舅舅家。开始梁府中人对她们颇为恭敬,表哥梁康更是对小姐体贴入微情有独钟,小姐也逐渐动了心,孝期过了便嫁进梁府,岂料……

“我是明白了,舅妈只是看上我沐家的钱,可惜领悟太迟,到底给她敛走大半。只是,梁郎,你又在想什么,莫非我们以前的情谊,也是假的么?我活得好苦,快要失去信心了啊。”

梁府里大夫人和小妾在沐扶苍房里找茬闹事时,梁康正与一帮狐朋狗友坐在燕春楼焦急等候着丽人登场。

“云飞烟真的比金凤院的娇霜美?”

“美,美多了,我踏遍京城青楼,真没几个能和她比肩的,堪称是京城第一绝色。以前有那谁在前,咱们够不着,现在,嘿嘿嘿……”

梁康摇摇头,心想,什么第一绝色,你是没见过我夫人。他真不觉得比脸,谁能胜过沐扶苍。

正闲聊着哪家的姑娘香,哪家的白软时,一阵轻灵的丝竹声响起,众人连忙屏声静气向舞台望去,但见一道曼妙身影从重重轻幔后微微露出曲线,此时瞧不见脸,只凭她莲步冉冉姿态,风月老手都晓得这是难得的美人了。

云飞烟在拂开最后一重轻纱时,水袖扬起,纤腰轻旋,偏偏转过身去,只见一只步摇在脑后摇曳,金光闪烁,急得客人们鹅一样伸长了脖子,在座位上摇摆着脑袋。

云飞烟指若兰花,腰肢柔软胜新柳,衣裙银光闪闪,似是仙子凌波来,先翻了几个垂手舞姿,才慢慢侧过半张脸来,梁康眼前顿时光芒大绽,好像百花齐放有凤来仪,惊艳当场,七魂八魄尽数给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了去。

丝竹缠绵入耳,一曲舞罢,云飞烟香汗淋漓,双颊染霞,愈发显得娇柔可怜,媚眼斜飞处,扫得梁康心下又是一阵乱跳,只觉得眼前女子虽然没有沐扶苍美得富贵,艳得堂皇,但在“妩媚”二字上堪称魁首,叫人越看越爱,越看越怜。他意乱情迷,顿时将家中的娇妻美妾一起抛到天边了。

“梁公子,您看我这女儿如何?”

“好,好,好!”梁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伙伴们起哄道:“有多好,贤弟该表示表示啊?”

梁康伸手摸出一打银票来,老鸨笑而不语,云飞烟轻轻噘嘴,半撒娇半埋怨道:“原来公子心里我和这些阿堵物一般轻贱呀!”

“唐突美人,是在下过错,该罚,该罚!”

“请君自饮三杯,赋诗一首,飞烟便不恼了。”

五色迷人眼,音酒醉人心,梁康深深望了云飞烟一眼,云飞烟含羞一笑,及时递来手里空白折扇,梁康提笔写到:“翠柳横云鬓,香腮笼雪光。飞烟生舞袖,原是玉蟾乡。”

他写一句,周围人就叫声好,等及写完,满堂喝彩。云飞烟捧着折扇,唱歌般小声吟念,再看向梁康时,俏脸上全是崇敬神色。

梁康天资低下,念了几年书都念进狗肚子里了,平时没少被父亲责骂,现在给同伴一捧,美人仰慕,瞬间自觉是那七步成诗的曹植,骑马倚斜桥的佳公子,飘飘不知所以然。而云飞烟,人美善舞,又懂诗解语,风雅脱俗,不是其他烟花女子可比,梁康越发爱她,从此当成了手中宝心间肉,什么沐扶苍庭庭梁府的,统统灰尘般从心间扫落。

送走了梁康一伙人,云飞烟跌倒在床上,忙叫小丫头捶腿揉肩。丫头桃桃拎着梁康题字的扇子走过来,云飞烟摆摆手:“收起,收起,拿我画芍药的扇子来扇。唉,什么胡拼乱凑的酸诗,看得人不耐烦,糟践了我上好的檀木扇。”

云飞烟原来是二皇子的爱宠,别人碰不得,现在二皇子造反失败,真正的高官贵人心有顾忌,还是不敢登堂入室。梁康几个公子哥成了她最好的猎物。其中梁康尤其痴情,特地在燕春楼对面租了院子,方便云飞烟随叫随到,天天献上鲜花珠宝诗文,以期打动佳人芳心,大家皆笑不是他包了云飞烟,倒似云飞烟养了男宠。

“飞烟生舞袖,原是玉蟾乡?那里成他的乡了?”梁康写给云飞烟的诗大街小巷传遍了,连府里的沐扶苍都听说了自己的夫婿是如何对一个名妓疯狂追求。她嘴角就带着冷笑,眼底却满是悲切。以前云英未嫁时,梁康也是这般待她的啊。

沐扶苍越来越明白,磋磨人的日子,她是过不完了,但总是要提起力气,尽力将自己活得好受些。

“偷不如偷不着吗?碧珠,你去和杏花坊定席酒宴,明天将梁郎的几个朋友约去,再用他们的名帖邀请梁郎。我借机去将云飞烟赎回来,绝不能叫梁郎镇日花街柳巷里丢脸――丢我的脸!。”

“啊?小姐,把云飞烟接回来?”

“是,就算她真是嫦娥下凡,到手后,料来梁郎也像对院子里那几个一样,新鲜不了几天。”说到这里,沐扶苍摸摸自己的面颊,面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