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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2)





  知府大人不动声色挑了挑眉,禀报皇上又能如何,谢池墨在边溪城的所作所为皇上怎会不知?既然知道了还睁只眼闭只眼,分明有意纵容,楚阗年纪小看不明白,楚国舅可不是愚笨之人,楚阗真要告到皇上跟前,谢池墨没事不说,楚阗还会遭皇上责备,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而且,朝廷每年下拨的物资谢池墨没往自己腰包里塞,都送给百姓了,城内道路积雪深厚对他们来说不过行走缓慢了些,若百姓没有那些物资,能不能熬得过冬季都不好说,各州府每年都有冻死饿死的人,边溪局势不稳,但却没有这种现象,楚阗来边溪没有先调查这种事情么?

  楚阗不知,他不会提醒,由着楚阗和谢池墨对付算了,他眯着眼,极为奉迎道,“楚大人心系边溪城百姓,是百姓之福,下官替他们先谢谢楚大人了。”

  说话的时候,车轮前的雪被推开了,车夫坐上马车,挥舞着鞭子,继续往前行驶,楚阗见不惯知府谄媚的嘴脸,便转过身,懒得再看他一眼,而是思索着如何把马文才从囚牢带出来,谢池墨私设刑堂,关押朝廷命官的消息怕是传到京城了,不知皇上如何定夺。

  马文才的死活他管不着,谢池墨千不该万不该在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抓的还是文人,开朝以来,文武百官便以文官武将区分,文官看不起武将,武将看不起文官,谢池墨平白无故捉拿马文才,分明是想给他个下马威,他怎会让他如愿,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把马文才带出来。

  马车走出城门,缓缓沿着道路行驶,白茫茫的雪色中,行人稀稀疏疏,看上去分外萧瑟,比不得京城繁华,同样的天,在京城可谓人声鼎沸,哪会有萧瑟之意,楚阗微微侧身,看向昏昏欲睡的知府,心里不快,“知府大人可有应对之策了?马大人乃进士出身,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他谢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了,显而易见是看不起皇上,看不起读书人。”

  知府大人半梦半醒,前几日纳了房小妾,他正是稀罕的时候,昨晚折腾得久,天明才睡下,不成想楚阗派人将他从床上抓了出来,说是去找谢世子那个活阎王,他心里不太乐意,碍着楚阗的身份隐忍不发,楚阗看不起谢池墨,他心里还看不起楚阗呢,任谢池墨是好是坏,只要自己不给他添麻烦,谢池墨从不过问他的私事,随便他怎么荒唐,睡也好,不睡也罢,凭自己的心情过日子,边溪城山高皇帝远,他当知府的日子清闲自在,每年吏部考核,有谢池墨在,谁都不敢找他的麻烦。

  他和谢池墨,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实则他能坐稳这个位子,多亏了谢池墨从中周旋,楚阗来边溪城多久?芝麻大点事就爱找他,连他睡觉的时间都不放过,此刻听楚阗问他的看法,他悻悻然笑了笑,无奈道,“人是谢世子身边的副将抓的,大人也明白朝廷的规矩,军营里的事情,可不是下官能过问的,不若大人和谢世子商量商量?”

  见知府这般没出息,楚阗嘴角的嘲讽更甚,想起谢池墨生人勿近的清冷劲儿,他便皱起了眉头,“你觉得能和他商量?”

  楚阗听说过不少谢池墨的事情,对谢池墨的印象不太好,独断专行,油盐不进,他来边溪城的这些日子,见过谢池墨两回,一回是在他的府邸,是他主动找上门去的,说了两句话谢池墨就命人将他撵了出来,第二回是在军营,谢池墨连话都没和他说,他欲质问谢池墨马文才的事情,谁知谢池墨充耳不闻,连看都不看他,生平以来第一回被人漠视,他难咽心头之恨。

  不由自主的,眼里流露出阴郁之色,知府看得心惊胆战,想要从谢池墨手里把人带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楚国舅估计都没这个本事,更别说是楚阗了,他斟酌道,“谢世子公务繁忙,估计没空见我们,大人想要和他商量,该派人去军营问问,挑个日子......”

  “哼。”楚阗一想到谢池墨,面色就不太好看,冷冷看了知府一眼,谢池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总会让谢池墨悔不当初的。

  知府识趣的闭上嘴,低头盯着自己宝蓝色的绸缎发呆,楚阗年轻气盛,哪会是谢池墨的对手,迟早要吃亏的,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波及到他就好。

  这时候,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远处有人来了。”

  唰的声,楚阗掀开车帘,视野里,三五人骑马由远及近,身后跟着辆马车,方向正是军营的方向,他蹙了蹙眉,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等着来人。

  为首的男子高大魁梧,眉间有颗黑痣,隐隐透着煞气,到了车前,他纵身下马,中规中矩给楚阗行礼,楚阗打量他几眼,别开脸道,“谁派你们来的?”

  “韦将军听说楚大人在追查通州马大人之事,冰天雪地的,韦将军担心楚大人不适应边溪的气候,差下官将马大人送到您的住处,没料到会在这遇着您......”男子声音粗犷,一听就是行军打仗的,楚阗拧了拧眉,徐徐看向后边的平顶马车,他正思索着如何让谢池墨松口,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他有些无计可施,今日想方设法将知府带上也是有让知府出头的意思,本以为不折手段才能做到的事情,韦安忽然把人送了过来,他反而猜不透谢池墨的想法了。

  “是韦将军的意思?”韦安以谢池墨马首是瞻,没有谢池墨点头,韦安敢擅作主张把人送给他?

  男子点头,见楚阗面露疑色,他转身朝赶车的士兵扬了扬手,士兵跳下马车,再翻身上马,和一人同骑一匹,见此,男子再次弯腰给楚阗施礼,随即上马领头离去,行事作风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一个字,这点像极了谢池墨,楚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得吩咐人先将马车赶回城,他此行的目的是马文才,如今马文才到他手里,再去军营便是多此一举,想了想,他道,“回城吧。”

  期间,知府大人一直坐在自己位子上,面色沉静如水,在楚阗放下车帘的瞬间他才微微睁眼瞅了眼对面的马车,马车简陋,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内里的情形,谢池墨性情如何他有所体会,这件事,估计没表面看得简单。

  楚阗也想不清内里的缘由,问道,“你觉得谢世子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

  知府回过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疑惑道,“谢世子行事怪异,下官也看不透,难道是他今日心情好的缘故?”

  说完,得来楚阗一个冷眼,知府一点都不觉得生气,笑了笑,不再说话了,谢池墨的心思,谁看得懂?

  “他把人送不送来,这件事我都会如实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谢家有今日的地位多亏太后提携,太后父母早逝,和谢老夫人感情好,谢家在太后年轻的时候出了不少力,太后仁慈一直记着谢老夫人的好,皇上刚登基,太后就提了谢家的名字,此后,谢家恩宠不断,这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而楚家呢,虽然有皇后,可帝后感情哪比得上太后和皇上的母子之情,纵使皇后不遗余力提携楚家,然而有太后压着,楚家就越不过谢家去,楚家也有国公的爵位,可在外人眼中,谢家的地位更高,楚谢两家,面上一团和睦,私底下却不太合得来,既生瑜何生亮,对楚阗来说就是这种感受。

  他认为谢池墨把马文才送过来是服软的意思,心底便有些瞧不起谢池墨了。

  知府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愈发叹息,楚国舅老谋深算,怎会派年轻一辈的人来边溪,轻敌大意,他日怎么死在谢池墨手里都不知道。他始终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的简单,一定有什么他想不出来的。

  直到看到马车里平躺着的尸体他才恍然,难怪谢池墨肯把人送来,任谁见着这副血肉模糊的尸体,都忍不住恶心作呕。

  楚阗没料到人已经死了,看着马文才身上血渍斑斑的伤口,以及发黑的脸,凹陷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死前一定遭遇了恐怖的折磨,他脸色一白,胸口一阵恶心,摇头想将脑子里的画面挥散,然而那张乌黑的脸始终挥之不去,他弯下腰,唔的声吐了出来。

  知府大人站在楚阗身后,适时掏出怀里的绢子递给楚阗,不过被楚阗嫌弃的推开了,知府不觉得恼怒,捂着自己口鼻道,“人死了,大人决定怎么办?”

  谢池墨是不满楚阗三天两头去军营,故意把尸体送过来恶心楚阗的?顺便让楚阗为马文才收尸?看楚阗吐得天昏地暗,他不得不佩服谢池墨心思够狠,照楚阗的反应来看,马文才的死相能让楚阗恶心三五个月了。

  一盏茶的功夫,楚阗才撑着知府的手直起身来,马车被人牵走了,不知为何,楚阗总觉得马文才的面容在眼前晃悠,他脸色惨白如纸,恨恨道,“杀害朝廷命官,他做得好,好......”

  知府连连摇头,眼下说这些有何用,谢池墨敢做就不怕人说,楚阗弹劾到皇上跟前也没用,太后还在呢,谁敢动谢家唯一的嫡苗?

  “来人,备马,去将军府。”谢池墨住在将军府,牌匾旧了,但也是谢池墨的居处,谢池墨存心给他难堪,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知府搀扶着他,小声道,“这个时辰谢世子在军营,大人去将军府有何事?”

  就他所知,世子夫人住在宅子里,难不成楚阗要动世子夫人?若是那样,楚家估计都不会太平了,谢池墨多珍视雾宁他略有耳闻,要知道,谢池墨来边溪城这么多年,身边从没个丫鬟服侍左右,雾宁搬进宅子后,里边进去两拨丫鬟了,若不是重视又是什么?

  而且,他听说了,那位世子夫人,美若天仙,可不是楚阗能招惹的。

  楚阗听他口气含着劝阻,不由得大怒,“我做事需要和你禀报?”

  “不敢。”知府垂首,低眉顺目的看着地面,明哲保身是他为官的原则,他宁肯回去睡觉也不想去什么将军府,远离谢池墨身边的人和事才是明智之举,他不想参合进去。

  楚阗甩开他的手,脸上还有些白,深吸两口气后,他渐渐安静下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谢池墨摆明了有恃无恐,他如果按耐不住,输的人就是他,他得稳住,谢池墨恶心他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英雄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想清楚这点,他容色恢复如常,“罢了,去县衙吧,马大人死了,总要上报朝廷,你写,我在边上看着。”

  知府顿时苦了脸,要知道,县衙的一切事情都是谢池墨身边的刘贤安排的,他当个甩手知府就够了,楚阗让他写折子,不是为难他吗,最重要的是得罪谢池墨丢了官职,得不偿失,白领俸禄不干活,年底还有孝敬钱,他乐得轻松悠闲,可不想参与朝堂争斗里去。

  想清楚了,他身子一歪,重重摔倒在地,同时响起声哎哟声,“哎哟,疼死我了,不行不行,楚大人,下官右手约莫伤着了,得去找大夫瞧瞧,折子的事,只有劳烦您了。”

  周围地势平坦,加之他动作夸张,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在作假,楚阗毫不留情踢了他一脚,“没出息。”

  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

  知府慢条斯理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楚阗离去的方向碎了口痰,身后小厮过来扶他,“大人,可要追上去?”

  “要追你去追,我要回去睡觉了。”楚阗年轻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他可不会瞎跟着折腾,朝堂水深,谢池墨或许不够老练,但自保是绰绰有余的,以谢池墨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被他惦记了,鱼死网破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楚阗没见过,才敢在老虎身上拔毛,他可不敢。

  小厮赔着笑,他要在边溪城活下去,要看谢池墨脸色,哪敢背着谢池墨给楚阗透露消息,他咧着嘴笑了笑,忽的想起一件事来,“近日城内新开了家字画的铺子,掌柜收藏了些大人喜欢的图册,您可要去瞧瞧?”

  知府大人来了兴致,眉眼一弯,兴致勃勃道,“我喜欢的图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