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分卷(3)(1 / 2)





  雪白光亮的刀身又直又窄,厚实的刀背和锋利的刀刃构成一个险恶的弧度,刀身上还有滚珠血槽,美到极致,狠到极致。

  最特别之处在于这把刀是顾烈设计,为了在骑马打仗时更好发挥,刀背加厚,足以承载用刀者全力砍伐的力道。而它的刀柄和刀身都长于一般的环首刀,尤其是刀头拉长的长弧刀刃,足以取走对骑人头。

  方才顾烈掀帘进帐,外头的日光在指地的刀身上一晃,晕出的彩光似是弧状光刃往帐内一划而过,霎时便令人心头一窒,杀气逼人。

  这是一把注定要蹈锋饮血的凶器。

  青龙刀,顾烈翻手挽了个花,回刀入鞘,把刀放在狄其野手里,借你。

  当年顾烈还想改善自己的陆战风评,打了这柄刀,想着有机会一雪前耻时拿出来用,谁料到他等啊等,等来个用兵如神狄其野,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这刀被他挂成了装饰,在武将间是一大趣谈。

  狄其野还挺喜欢这刀,后来问顾烈讨过,那时顾烈正因为他和风族首领私下见面的传闻疑心大起,自然不愿给,赏了别的。

  到最后,这把凶兵竟然没怎么上过战场,可谓是宝刀蒙尘。

  俗话说得好,宝刀配英雄。

  狄其野抓住刀柄将刀抽出三分,热烈地打量锋刃,然后好好收进刀鞘,看回顾烈:借我?主公小气。

  本就不舍的顾烈脸一黑,下巴往镜台一点:坐。

  狄其野瞬间领会了顾烈的意思,抓着刀往镜台前一坐,眼含笑意,老实不客气地把梳子往身后一递:有劳。

  伸手拢起乌黑细密的长发,顾烈慢慢用梳子梳通,好在狄其野的头发细滑,被他之前百般折腾,竟然没打结。

  顾烈边梳边问:如今天下三分,你可知各是谁主?

  狄其野看着铜镜,仔细斟酌着回答,好似天下皆知的事情他并不十分清楚,又好似知道得太多不愿泄漏天机,生怕自己说快了:退守北方的燕朝,南侵中原的风族,和主公的楚军。

  将布带绕进乌发中,顾烈仔细解说道:一是燕朝,群雄反燕后,燕朝退守雍、雷、翼三州,为主的是文人皇帝杨平,但三州实质上是被燕朝的四大名阀把控。

  二是打云草原的风族,他们去年冬天趁中原乱局南侵,已经占了西州。

  三是楚军,占了荆州、信州,和刚打下的蜀州。

  剩下的三州:秦州、中州、青州无主,势力纷繁,大多都与四大名阀有纠葛往来,故而不可拆分看待。

  除了这三方,还有一些小股势力占山为王,不足为惧。

  狄其野不能动脑袋,轻嗯一声为应,又问:主公下一战,想打青州?

  顾烈手中布带一紧,狄其野头皮一痛,嘶一声,被顾烈教训了句:忍着。

  待得发髻梳成,顾烈才道:世人都以为楚军会一鼓作气,北上攻秦州,你为何觉得我想打青州?

  狄其野连磕绊都不打,理所当然地应道:风族已经占了西州,秦州北与西州接壤,南与雍州相邻,打秦州,风族与燕朝都有可能为了自身安危攻楚,那楚军会陷入双边作战。同时,蜀州虽然已经打下,但人心尚不驯服,一旦楚军在前方遇困,蜀州人心浮动,有可能后方起火。

  说得都对。

  顾烈满意点头,再问:那为何打青州?

  青州背靠荆州和信州,都是楚军占地,后防无忧,大可放手去打。青州虽与四大名阀纠葛不清,但毕竟已经不属燕朝控制,四大名阀不能贸然出兵,就算出兵,也可分而破之,不费吹灰之力。

  还不费吹灰之力。

  实话是实话,未免太狂了些。

  顾烈把梳子往镜台上一丢,半认真半戏谑地说,你这么说话,是要得罪人的。

  狄其野对铜镜看看,满意地握着刀站起来,笑得好看,说出来的话却照样张狂:人人都有嘴,但不是人人会打仗。

  那意思似乎俨然是:得罪就得罪了,有我能打吗?

  顾烈皱眉,语带规劝:你初来乍到,如此树敌行事,日后如何自处?

  狄其野眼神绕过他的眉头,歪头想想,笑起来:人言可畏,但主公英明。我如何会不能自处。

  良将折戟,鹿死弓藏,也许只证明,未遇良主。

  *

  顾烈眼前一暗,仿佛又见多年后那天,突然穿起了一身白衣铁甲的定国侯。

  他总是一副潇洒懒散的模样,笑得随意,明明天纵英才,却袖手不理朝中事,没被拘在宫里的时日,就找机会四处去游玩,还动用人力物力往宫里寄路上买的玩意儿,绿豆糕的手作方子,琉璃灯,蒲草编的兔子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闹得文官纷纷参他不务正业、鱼肉百姓。

  几乎要累死在勤政殿的顾烈对着这些参本,议也不是不议也不是,气得呕心,总觉得狄其野是故意的。

  那天是未央宫饮宴,狄其野是那副老样子,往嘴里扔了颗葡萄。

  他不知为何穿了一身铁甲白衣,不是富贵花,是封鞘利刃,潇洒落拓的模样把宫女勾得脸红心跳。

  陛下。

  顾烈那阵子被他气狠了,板着脸看他,他却端起青玉杯对顾烈一笑,似是刚神游天外回来一般突然说起,臣在乡间野里,听说砒_霜有个别名,叫人言。

  人言可畏啊陛下。

  *

  顾烈揉揉眉心,也笑了:那我要是不英明,你就随人去说了,不打算改改?

  狄其野察觉顾烈笑得奇怪,但没处寻思,跟着顾烈往外走,只说:不会的。

  他把前半句直接给否了,就是不回答后半句。

  这么信我?顾烈一手掀起帐帘,转头看他,调侃似的问。

  狄其野略一思索,认真答:我效忠的是主公,别人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干系。忠臣良将,不就该这样吗?

  这是在棺材里躺了多少年的迂腐老儒生才说得出来的话。

  你从哪儿听来的?

  书上都这么写。

  他居然是认真的,不是在玩笑,于是顾烈几乎要被他逗笑了:那本书上没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狄其野毫不犹豫地回答:一把刀,若再无用武之地,留着伤人伤己,不如断了熔了,免得相看两厌。

  相看两厌。

  顾烈呼吸一窒,咬着牙出了帐子。

  狄其野莫名其妙地看着顾烈突然大步往前走,好似在赶时间,于是握着刀紧跟着顾烈进了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