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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云抱着头,跪倒在地上。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哭着,哭号声中充满了绝望,还有一丝懊悔与不甘

  倏地,一道炽亮的白光闪过,迫使他闭上了眼。他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震得大地都在摇晃:

  汝身为万仞山峦之灵,竟残害百余人,使彼惨死大街。霞云,汝可知罪?

  霞云睁开眼,看见一头闪着金光的黑色大鸟。那鸟看着像是乌鸦的模样,一双黑色的羽翼下,是三条漆黑如炭的黑爪。

  霞云眨了眨眼,忍受着刺眼的光芒,道:你是

  吾乃三足金乌,天界治理仙灵之神使是也。霞云,汝可知罪?

  霞云道:我

  清醒过来的现在,他实在没办法说出「情势所逼」这种推托之词。

  除了风颜、贾敛等人以外,被他杀害的,多数只是听信风颜一面之词的百姓。他们不过是受人蒙骗,其实罪不至死。

  可是,为何将那些人杀掉的瞬间,他竟感觉有些痛快呢?

  汝既知罪,想来也愿受天罚罢。汝既杀百余人,吾逐将汝之魂魄撕作百余块,以祭彼在天之灵。

  三足金乌见霞云沉默,便自顾自地说着。

  闻言,霞云先是发愣,然后难以置信地盯着金乌,道:天罚?为何岚儿、宁叔等人在遭风颜戕害之时,您不曾降下天罚?战火燃过百姓之时,您又在哪里?而我被人构陷,险些丧命之时,天罚又在何处?

  他惨然一笑,道:既然您知晓这一切,那为何不阻拦于我,而是在大错铸成之后,才来对我降下天罚?

  金乌昂起头,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汝乃仙灵,自与肉身凡胎者不相同。善恶是非终有报,凡人若是作恶,自会在地界遭受炼狱之苦。

  汝所受之种种,皆为飞升成神之天劫。然,汝非但历劫失败,且残忍戮害百余人。如此罪孽,遭降天罚亦是理所应当。

  霞云按着心口,笑得落了泪:理所应当?布下这天劫之人,是否也觉得我被破心剜骨,是理所应当?我渡劫成功,自然飞升成神,而渡劫失败,就必须被您大义凛然地教训,然后被施予魂飞魄散之刑?

  他喘了喘气,道:好一个「善恶是非终有报」。原来天道对待善人,就是让他们被斩去四肢、苟延残喘,或者挫骨扬灰、化作齑粉。

  而那些恶人,则心安理得地踩在他们的尸身上,活得问心无愧、幸福美满,待寿终正寝之后,才入地狱偿还罪孽?

  金乌又鸣叫了声,眼里喷出火焰:无知小儿,竟敢质疑天道!

  霞云低笑了声,喊道:早知天道如此,我又何必执着飞升成神!

  天边劈下一道紫光,打在霞云的身旁。三足金乌扭了扭脖子,瞬息间化作一位金袍青年。

  汝杀孽深重,毫无悔意,屡屡出口顶撞天道使者,罪无可恕。汝既不满恶人死后受刑,那便由汝开始,以活罪偿还罢。

  霞云瞳孔猛地一缩,含着血沫,嘶哑道:好极了。天道使者,果然英明,立好的刑罚,说改便改了。

  万仞山峦之灵霞云,杀戮之罪,实不可恕。

  那金袍青年淡漠地说着,下颔高高地昂起,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即刻起,此域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与汝之性命相连。一花被折,则汝遭受钻心剜骨之痛;

  一叶凋零,则汝虚弱痛苦一分。如此这般,待万仞山峦灵脉耗损过半之时,便是汝生命终结之时。

  霞云还来不及辩驳,便看见那金袍仙人衣袖挥动,将几里外的一棵楠木斩断。

  瞬间,霞云感觉心口一阵抽搐,剧痛袭上他的每一寸神经,让他忍不住惨呼出声。

  天罚已降,汝即刻起,便留存这人世赎罪罢。

  在他痛晕过去以前,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56、第五十六章:归

  待霞云苏醒,眼前是苏家的木色房顶。他身上各处都传来剧痛,也不知是何处飘了几片枯叶,或是哪家雏儿摘了几朵野花。

  他闷哼了声,一旁马上有人凑近:宫主哥哥,您还好吗?

  霞云坐起身,漠然地应答: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就像是行将就木、毫无生气的老人一般。

  风蓉道:您昏迷了整整五天要不要先喝点水,或是吃点东西?

  霞云道:不必了。

  风蓉顿了下,道:宫主哥哥,外边的事,蓉儿都听说了。对不起,蓉儿应该要拦下您的。

  霞云按着突突跳动的额侧,道:我没事。岚儿呢?

  他提及苏岚,不过是想转移风蓉的注意力。怎料风蓉听后,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掉,好几颗都滴在了霞云的手上。

  霞云忍不住看了风蓉一眼,却见她双眼浮肿,长发也只随意挽了挽,原来苍白的脸色更憔悴了几分。

  他心中有些不安,问:岚儿呢?

  风蓉摇摇头,含泪道:宫主哥哥,您累了,蓉儿去给你煮粥喝。

  见风蓉要走,霞云心中一急,猛地翻身下榻。他刚站起,便一个趔趄,险些跌落在地。

  见状,风蓉惊叫了声,连忙将他扶回塌上。

  霞云咳了几声,抓紧风蓉的手,问:蓉儿,回答我。岚儿在哪?

  风蓉流着泪,拼命摇头:宫主哥哥,您别问了,是苏大哥不让蓉儿说的。

  霞云道:岚儿不在这里?他能走动了?

  他看着风蓉点点头,心中一喜,片刻之后,又失落起来。

  所以,苏岚是自己离开的难不成他也觉得自己残忍暴虐、嗜杀成性,不愿和自己呆在一处吗?

  霞云神色一黯,放开风蓉的手,道:蓉儿,你是怎么治好他的?

  风蓉道:我虽不擅医术,却学了不少制器之法。苏大哥醒来以后,求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能重新活动起来。因此

  她看了霞云一眼,道:因此,我将木块削作人手、人腿的形状,按上悖原,再接到苏大哥身上。

  霞云一怔,道:你们说的治疗之法,就是这样?

  风蓉扭着布满伤痕的手,低声道:宫主哥哥,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了。苏大哥试了一日,便能以木手、木脚进行简单动作。只消再练习数月,便能活动自如,与常人一般无二。

  霞云急道:你们为什么不等我?若由我来,至少能还他真正的血肉之躯啊!

  风蓉抹了抹眼睛,道:蓉儿也是这么想的。可苏大哥说了,他有要办的事,刻不容缓。

  霞云沉默了会,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风蓉道:宫主哥哥,您别问了。

  霞云霍地站起身,道:好。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风蓉急忙拉住他,道:苏大哥早走远了,您找不着他的!您身上那么多伤,不好好休息的话,可是会

  霞云淡淡一笑,道:伤又如何?反正我身上的伤,只会越来越多。若是死了,便算是解脱了。

  风蓉见他这样,小嘴一扁,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松开抓着霞云的手,蹲坐在地,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