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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2 / 2)

  在千禾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狐生拼凑出前因后果。

  千禾的情郎长得好,他主公的女儿看中了他,两人往来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千禾心思玲珑,幽会时察觉了情郎的异样,她心里忐忑,想要当面质问,见面后却一直犹豫不决。

  发现自己有孕,千禾喜出望外,想要借着孩子彻底绑住自己的情郎,花魁想赎身需要天价,他们根本付不起,于是千禾向对方提出私奔。

  狐生送出的那份信,就是这个目的。

  武士同意了。

  千禾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赶过去,结果等在那里的却不是心念之人,而是老板的一干护卫。

  为了惩罚她,还没成型的孩子被鞭子生生抽没了。

  ......为什么?

  狐生冰冷的指尖轻颤,床榻上苍白的千禾和不久前傻笑着的千禾交织出现在他眼前。

  【狐生,我怀孕了,是他的。】她眉眼低垂间尽是温柔。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保护他。】她坚定而慈爱,笑起来格外动人。

  【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和我一样。】她眼角眉梢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狐生,他背叛了我。】她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字字泣血。

  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狐生听见自己问。

  为什么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既然不想私奔为什么要答应,既然答应了为什么又要做这种事情?

  在妖界,即使伴侣不长久,可没有谁会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人,到底有多肮脏恶毒才能刚刚诉完衷肠,转头就毫不留情毁了满心满眼依赖着自己的恋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不是老板贪婪,看千禾还有利用价值,今天千禾恐怕就会和那个来不及看人间一眼崽子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

  悠悠的叹息在冷寂的屋子里响起,因为啊,我挡了他的路。

  贵女不可能嫁给一个和烟柳女子生下孩子的落魄武士,她的存在,阻挡了他迎娶贵女,阻挡了他平步青云,如果没有她和孩子,他就能过上受人尊崇的生活。

  所以,她差点死了,她的孩子消失了,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千禾想笑。

  笑自己傻,笑自己识人不清,笑自己一腔真心换来狼心狗肺......她努力弯起唇角,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的孩子,没了。

  你恨他吗?

  冰冷的声线恍惚从天边而来,千禾下意识狠声答道:我恨不得他死!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狐生站起来,晃动的额发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他的影子融入角落的阴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黑暗中挣扎而出。

  千禾直觉此时的狐生不对劲,但她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别人的情绪,只呆呆仰望着房梁,连狐生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察觉。

  第二天,武士真的死了,据说被人划破喉咙,死在刚刚布置好的婚房里。

  狐生来看千禾,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下也不再流血,只是那惨白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眼神空寂,整个人就像一尊木偶,连最后一丝灵魂也随着情人的死讯而消散。

  狐生担忧不已,千禾是他下山后交到的第二个朋友,他不希望她有事。

  千禾,你还好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他想试试千禾额头的温度,据说人类生病时如果高烧不退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曾经看见有个母亲就是这样感受孩子是不是在发高烧。

  手伸出去却被对方躲开了。

  是不是咳咳咳......千禾嘴唇干裂,一开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狐生忙端来温水,却被她推开,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狐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

  狐生点头,眼眸黑白分明,天真而残忍,他该死,你也希望他死,所以他死了。

  啪!

  滚烫的水杯迎面砸向狐生,因为主人力气不够,杯子到半程就掉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到处飞溅,其中有一片遵循主人的意愿直直射向狐生额头。

  啊啊啊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女人状若疯狂,即使砸出去的水杯已经耗尽了她全身力气,她依旧不依不饶,撑着身子一骨碌从床上翻倒在地,双手被碎片扎得血肉模糊也不在意,抓住周围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砸向红衣少女,用一切能够想到的词汇诅咒对方。

  那双曾经温柔含情的眼眸里充斥着可怖的红血丝,以疯狂和仇恨为丝织就大网,将狐生牢牢缚于网中。

  千禾......

  瞳孔中女人狰狞的面孔有一瞬间与记忆中的络新妇重合,狐生茫然站在原地,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只针对自己的恶念。

  猩红的血液从额角伤口蜿蜒而下,渐渐将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样染成猩红。

  Ϊʲô......

  第11章 忍者与花魁11

  天狐血脉能以人类欲望为食,吸食越多修炼速度就越快,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类,而人类永远不缺少强烈的欲望,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天狐就可以毫无瓶颈地快速进阶。

  但天道至公,给的越多,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人类不缺真善美,但比起这些平静宁和的正面情绪,憎恶嫉妒贪欲却更加强烈,也更容易被天狐感受到,而吸收负面情绪越多,天狐离堕落为邪祟就越近。

  大妖玉藻在堕魔的边缘苦苦挣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保住意志清明不得不完全割舍掉天狐血脉,狐生曾信誓旦旦不会踏上前辈们的老路,为此几乎每天都在克制进食的欲望。

  但此时他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有多天真。

  天狐血脉一旦激活就会自动追踪强烈的欲望,哪怕狐生不去吸食,本身也会受到影响,他还太弱小,无法做到对欲望收放自如。

  狐生之前仅仅吸了一口弥漫在吉原上空的负面情绪,就浑身冰冷差点意识不清,更不要说此时面对的是疯狂的、完全只针对他的憎恶。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把他还给我......

  女人浑身无力,只能用四肢匍匐前行,地面上散落着尖锐的碎片,每朝前一步碎片就深深扎进肉里血流入注,她仿佛感觉不到疼,充血的眼睛直直瞪着不远处的红色身影,就算爬,也要爬过去在对方身上发泄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狐生站在原地,仿佛没有知觉的石像,僵硬而冰冷。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恶意可以有这么强烈,强烈到连吉原上空凝聚的负面集合体都要让步的程度。

  Ϊʲô......

  他嘴唇翕动。

  不是你想要他死吗?为什么他死了你却要恨我?

  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对我怀有如此强烈的恶意?

  他害死你的崽子,还差点害死你,为什么听到他死你非但没有喜悦,反而陷入更深的绝望?

  记忆一帧一帧倒转。

  温柔美丽的花魁,笑得一脸忠厚的武士,老鸨的嘲讽,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女人,溅在皮肤上滚烫的鲜血......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张疯狂扭曲的脸。

  周围光怪陆离,狐生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漩涡,冷风呼呼地刮过,连心脏都冻结成冰,他不断往下坠,不断往下坠,仰面望去,一群人正站在唯一见光的洞口低头看着他,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挂着如出一辙的冷漠,一动不动看着他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