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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1 / 2)





  项述避开陈星目光,饮过酒,轮到他时,却起身道:“我先走了。”

  项述将残酒饮尽,不发一言起身,众人嘘了数声,陈星无奈摇头,知道项述这人,是不想说太多过去的,他的过去,如今已随着离开敕勒川,仿佛被遗忘了,只有唯一的当事人陈星自己,依旧记得。

  谢安示意陈星去看看,陈星又吃了点,这才起身,说:“我也睡去了,你们继续喝。”

  酒筵将散未散,陈星迎着秋夜朗辰清风,一身星光洒满庭院,本想回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项述所住的院外。

  “护法,你睡了么?”陈星说。

  不听房中项述作答,陈星轻轻推开半掩的院门进去,只见房中敞着门,项述只着过膝衬裤,穿着皮屐,上身赤裸,站在灯光下的案前,现出一身白皙瘦削的肌肉,肩背轮廓线条极其完美。当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项述:“你走错房了。”

  陈星说:“没走错,过来看看你。”

  案上摊着一张神州山水地图,侧旁放着项述手摹的三张纸,纸上压着在秋社节时,于集市上买来的那串贝壳手链,陈星一进来,项述便将手链收走,但陈星已看见了,只是没说。

  “你自己还不是,”陈星笑道。“说我?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酒喝到一半,回来看地图,想必依旧是为了找定海珠。

  项述眉头微皱,低声道:“不碍事,刚喝了酒,散下酒热,我在想地脉的问题,以及那个所谓的‘万灵阵’。你确定当真听见了?”

  司马玮与陈星那场交谈,并无第三人在场,但每一句话陈星几乎都记得,于是说道:“我确信无误。”

  “你过来看看。”项述抬眼一瞥陈星,说道。

  陈星走到他身旁,项述打着赤膊,一身肌肤因饮过烈酒后灼热无比,脖颈更带着微红,稍稍靠近时,那雄性的气息充满了侵略意味,犹如将陈星纳入了他的气场之中,不由得让他脸红心跳,呼吸一窒。

  “从卡罗刹开始,”项述修长的食指蘸了少许朱砂,在地图上最北方的位置稍稍一抹,说道,“这是我从肖山的话里想到的。”

  “地脉的节点吗?”陈星也发现了,但半裸美男站在身边,总是不免让他分神,尤其最近他不知为何,越来越发现项述的魅力,简直茶饭不思,越看越觉喜欢,越看越心跳加速。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项述恰好也转头朝他看来,彼此挨得甚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交错,项述的呼吸里带着一股美酒中的花香,陈星的心脏于是又狂跳起来。

  项述亦不自然地转头,却没有与陈星拉开距离,只保持着原本的动作,说道:“对。再看哈拉和林,如果也有地脉的话……我决定写一封信,让谢安送去给石沫坤,请他帮咱们调查下哈拉和林的地底。”

  “所以呢?”陈星看见项述沾着朱砂的手指,点了两个地方。

  “建康与会稽一带,”项述标记了第三个地点,“江南。”

  “嗯……”陈星侧头端详,说,“三个了。你倒是读了不少古籍,对地脉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是我娘生前家学,”项述又道,“没什么奇怪的。再看魃出现过的几个地方,下一个是敕勒川。”

  长城外的北地,已有三个点了。

  “接着是长安,”项述在关中地区以朱砂标记,“以及南方的襄阳,隆中山连着襄阳一带。”

  “也是咱们最早遇见魃的所在。”陈星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像什么?”项述说,“看出来了没有?”

  陈星看着地图上的六个点,想起司马玮所言,神州大地的七处万灵阵……还少一个,说:“你觉得这些点,都在地脉上?第七个呢?”

  项述最后在洛阳点出了第七个点,问:“现在呢?”

  陈星看了一会儿,项述把这些点从北到南连了起来,变成卡罗刹、哈拉和林、阴山敕勒川一条转折的线,再连到洛阳后,中原大地则呈现出一个方形。

  长安、襄阳、建康、洛阳的中原四城,成为勺身。

  北方三个地点,成了勺柄。

  “北斗七星!”陈星惊讶道。

  项述说:“天权星,就在洛阳,根据我的猜测,这七个地方,都需要充沛的怨气,才能一并发动万灵阵。尸亥在襄阳、卡罗刹、哈拉和林与敕勒川、长安的计划,原本已经成功了,只是受咱们的阻碍,才被夺走了法宝。而温哲与他的那条龙……”

  陈星喃喃道:“则是为建康搜集怨气。”

  项述点了点头,说:“接下来,就是洛阳了,不过法宝在咱们手里,尸亥缺了法器,一时半会儿,以神州大地当作阵法的邪术,应当无从施展才是。”

  陈星最开始时,一直以为所谓“万灵阵”应是七处阵法,却始终没有找到实际上的布阵,但这么看来,也许没有阵,或者神州大地上这个沿着地脉走向的北斗七星排布,就是阵本身。

  也即是说,尸亥原本将利用魃王们,分散到这些地点,待得苻坚挥军南下,则在最后一场规模浩大的献祭之中,一举复活魔神蚩尤。

  “明天我去南屏山。”项述说,“夜深了,回去歇着罢。”

  陈星“嗯”了声,只见项述扣指一弹,劲风所至,灯火熄灭。

  原本陈星是想借着酒意,来找项述聊聊,没想到项述除了驱魔司中之事,也没话与他说,陈星当即体会到了项述那句“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又见项述明显没有留他的意思,只得出了房门,却见他拿了羌笛出来,坐在院内一张矮榻上,抬脚踩着井沿,试了试音。

  “你要吹羌笛吗?”陈星于是问。

  项述抬眼漫不经心一瞥陈星,皱眉道:“还不回去?”

  陈星只得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背后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浮生曲”,较之在哈拉和林所吹奏的,却又柔和了许多,少了铿锵壮烈之意。

  陈星背对项述,听着秋风里传来的曲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瞥,只见项述赤裸半身,肌肤上被镀上了朗月银辉,一袭白裤如雪般,鬓角垂着青绦,闭着双眼,神情专注,将起未起,当真如玉琢一般。

  曲声一起,谢府内淙淙流水、巍巍石山、浩浩秋竹,一瞬间仿佛都有了生命。在这明月朗照大地的夜里,陈星不知为何,似乎听出了曾经在哈拉和林时,没有听懂的曲中之意。

  起音时,那孤寂的一段,竟是让陈星仿佛看见了襄阳,二人初识的那天,项述在浮生曲中寄托了什么回忆吗?紧接着曲声里又带着万国千钟,盛世长安的风貌,再接下来,调里竟是隐隐有着几缕敕勒川下草原的孤旷之音。

  是他多心了,还是项述确实借羌笛在回忆?

  陈星回到房前,取下房中的古琴,拨弄了几下弦,和上了项述的羌笛浮生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