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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1 / 2)





  她跪倒在雪地里,纸伞摔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又被北风吹得骨碌碌远去。直到剑奴踩着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瘸一拐地仓惶本奔来,如同少年时期千万次的那般,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遮挡风雪。

  “殿下,别哭,别哭……”

  剑奴满目心疼之色,笨拙而真诚地安慰她,跪在地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颤抖得厉害的瘦削背脊。

  只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梨花堆雪,那是九公主永远也无法承受的伤痛。

  “告诉我,剑奴,你告诉本宫!”九公主紧紧地揪住剑奴的衣襟,脆弱而又无助地询问。

  “本宫究竟要怎样活着,才能承受另一个人生命的重量?!”

  剑奴怔了怔,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那一瞬,他的心中竟然浮现一个恶劣的揣测:若是当日死的人是我,殿下也会挂念我一辈子吗?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冒了个尖,便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九公主已经够艰难的了,他不愿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殿下,求您,让卑职来替您承担一切罪恶和苦难罢。”剑奴颤抖着伸出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中,嘴上却是带着苍凉而深情的笑意。

  “是属下引-诱了您,所以,您不必有负担。”

  这场雪纷纷扬扬,从年末一直下到了年初,洛阳城的一切俱是笼罩在厚厚的一层棉白当中。它抚平了世间的一切坎坷与苦痛,也埋葬了过往。

  上元节,借着御宴的机会,苍老的皇帝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给孀居的九公主指婚。

  “老九巾帼不让须眉,有着不输于男儿的豪气,既是如此,配□□的大世子最是合适。”

  皇帝一直想和□□联姻,既是纪王那边无望了,他便将主意打到了九公主身上。一来,可以稳住□□的人心;二来,也可趁机收了九公主的兵权,一举两得。

  秦王有些诧异,忙出列下跪,半真半假道:“多谢陛下抬爱,老臣受宠若惊。”

  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纪王。只见他悠悠放了酒杯,拱手温声道:“父皇,惜月也不是个小姑娘了,秦王世子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此事还需征求他们双方的意见才好,毕竟情投意合方能圆满。”

  闻言,皇帝只是沉沉一笑,冷声道:“老四好生奇怪,自己不愿娶□□的郡主,难道也不愿老九尚□□的驸马?”

  “父皇此言差矣。”父子俩正针锋相对之时,九公主举着酒杯笑了笑,冷艳的眉眼中俱是狂傲不羁,用不大不小的音调道,“那样的男子么,做本宫的面首尚可,做驸马,还需考虑考虑。”

  此言一出,皇帝和秦王同时绿了脸。

  “你……!”皇帝重重放下酒杯,呵斥道,“堂堂帝姬,怎可如此厚颜无耻!”

  “敢问在座诸位,岭南这两年来可曾失过一寸疆土,尝过一场败仗?既是没有的话,本宫便无愧于天地苍生。岭南虎纹令牌是先夫留给本宫的最后遗物,有人厚颜无耻到连本宫的遗物也要掠夺,本宫自然也只能厚颜无耻地回敬之,以牙还牙,何罪之有?更何况,岭南这块肥肉,可不是谁都能吞得下的。”

  九公主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将杯子倒扣在案几上,起身笑道:“本宫不胜酒力,失陪了。”

  说罢,她果真不顾气得猛烈咳嗽的皇帝,拖着繁复的朱红裙裳摇曳生姿地朝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身来,笑着说:“对了,本宫不招驸马,只纳男宠,诸君记着了。”

  纪王和徐南风对视一眼,均是无奈摇头,心中苦笑:这丫头多半是疯了。

  回到宁安公主府,九公主便见府门前的雪地里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橙红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头上肩上俱是积了一层薄雪,也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显得萧瑟又凄清。

  剑奴……

  九公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道这小子怎的还不死心!

  终究是心软,将他放进了公主府,又命人给他送来干净暖和的新袍子,让他换上。

  谁知剑奴解了被雪水浸透的衣裳,却并不换上新衣,只在温暖的烛光中袒露满是伤痕的、矫健的身躯,然后红着耳尖缓缓跪在,肩胛骨凸起,背脊弯成一个虔诚的弧度。

  “你做什么?!”九公主吓了一跳,呵斥道。

  剑奴以额触地,光着身子久久长跪。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九公主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时,他哑声开口。

  “只要殿下能再看看我,和我在一起……”

  顿了顿,他平静而艰涩地说:“男宠,也是可以的。”

  第69章 夺储

  冬天一过, 皇帝满身陈年旧病便争先恐后的现出了端倪,仿佛到了他这个年纪,苍老和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纪王和徐南风得了空, 便挑拣了些药材补品带进宫中,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等到昏睡的皇帝转醒, 将小夫妻俩传唤了进去。

  病榻前还有一人在,正是时年九岁的十三皇子。

  纪王牵着徐南风的手进去, 而徐南风则一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 面色红润健康, 眼中是藏不住的幸福之色。

  见到他俩进来,老皇帝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拍了拍十三皇子的脑袋, 用极为嘶哑的嗓音道:“钰儿,去书房看会儿书,父皇要同你四哥说说话。”

  十三皇子咬着大拇指,乌黑而稚气的眼睛滴溜溜转, 懵懂道:“儿臣不想去看书,儿臣想母妃了。”

  “……”

  年幼的孩子就像是一只雏鸟,根本无法离开母亲的怀抱, 他不懂得濒死的老皇帝将他叫来床前侍奉,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懂得要怎样,才能守住这片祖孙几代经营起来的江山。

  终归是, 年纪太小了。

  老皇帝目光复杂地盯着十三皇子,半晌,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全福,带着十三皇子去淑妃那儿,今日,不必来侍奉朕了。”

  全福花白的眉毛一颤,随即躬身:“喏。”

  待内侍牵着十三子退下,纪王方将包装精美的昂贵药材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