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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打酒(1 / 2)


剑圣觉得,此时这个场景,很荒谬;

晋地天断山脉附近的一些百姓,毗山而居,形寨落座,彼此之间的交流,往往是这山头喊向那山头;

剑圣也曾见过他们对拉山歌的架势,和眼前的此情此景,极为相似。

但,

这可是打仗。

原本雄纠纠气昂昂,一万多士卒如饿虎扑食般倾轧而来,到最后,却变成了双方之间的“唠家常”。

这边,刚刚传递好一句话的苟莫离走过来,取出水囊,喝了口水,瞥了一下剑圣,笑道;

“这其实正常,一如你们江湖中人对决,若是强弱分明,根本用不着多费口舌,直接斩杀了就是,就像是你虞化平面对哪个不开眼的小喽啰挑战时,你会多说一个字的废话么?

无非是龙渊出鞘,龙渊归鞘,对面倒下,你再接个转身,留个背影,配个夕阳,请晚风搭个场,吹拂几下你的发丝和剑柄上的剑穗。

但如果碰到的是百里剑或者李良申呢?

亦或者是田无镜再者其他强者?

你应该会多说些话的吧,

说说过去,说说剑道、武道,总之,会来一次开场白。

因为都知道,真正打起来,生死相向的话,我相信你的剑,因为自打我认识你以来,我发现你变化真的很大,人,是越来越钝了,但剑,必然是越来越锋锐了。

正如眼下,

咱们攻城,大概是攻不下来的,反而会因此受挫,到时候军心不稳,楚国援军再一出现,咱就彻底拉胯了。

对面呢,也是不敢打开城门杀出来的。

一个不打,一个不出,

可不就只能唠唠嗑了么?”

剑圣闻言,问道:

“我人变钝了?”

苟莫离睁大了眼睛,

道:

“你的关注怎么这般稀奇?”

说着,

苟莫离不由地又撇开目光看了眼站在那里的郑伯爷。

以前没这般清晰感受,但现在,他发现这位平野伯,身上真的有种魅力。

你说他强嘛?

六品武夫,在江湖上可以去大家族里当个供奉,许俩美婢,日子过得悠哉悠哉,但真上不得宗师的台面;

你说他弱嘛?

他又不弱,尤其是领兵打仗的手段和战略眼光,让苟莫离都不敢轻视。

如果说靖南王是那种往那儿一站,就如同山岳一般伟岸的存在;

那么这位,就是如同流水一般,让你不知不觉间受他的影响。

双方的交流,停止了下来。

因为接下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郑伯爷不可能喊着“劝降”,因为没这个意义,大楚上下,谁都能降,唯有那摄政王,不能降。

虞氏能降,是因为晋皇一脉早就式微了。

司徒家能降,是因为司徒家一直是有实无名的土皇帝,再者,司徒雷当初原本就有意成为燕人的属国的,且当时野人和叛军已经打过望江逼近颖都了,在留下孤儿寡母后,除了降,没有他法。

而城墙上的摄政王也不能让人来直接劝平野伯倒戈;

因为怎么想,平野伯都不可能在此时“反正”。

如果他愿意,当初自己二人在马车内时,他完全可以向自己跪伏下来,娶公主,封“燕王”,都是可以谈的,且自己大概,也是愿意的。

至于说什么让人喊“封功许愿”,真不合适。

自己以帝王之尊,被他国军队围困于城内,还想着许愿,丢人。

只是,喊话暂停后,郑伯爷有些意犹未尽。

郑伯爷的名望,在燕晋之地很大,茶馆的说书先生酒楼里的卖弄文人,对此出力颇多。

因为郑伯爷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很多的素材,正儿八经地复述,就已经是能让人咂舌的故事了,可谓是直接将菜切好做好,放锅里稍微热一下就能动筷。

而郑伯爷自己,

也是觉得,

就这样收工,

午后沉沉,

忒乏味了些。

可偏偏余下来,又无事可做了。

唉,

好生无趣。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也别不知足了。

“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吧。”

苟莫离马上道:“可是伯爷,咱们兵力虽然比城内的多,但若是城内想要突围的话,我们很难完全顾及得到。”

“没必要全围起来,往后退退。”

郑伯爷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据羊城城墙,

“咱们在这儿围住了楚国摄政王和围过了楚国摄政王,其实,没什么区别。”

郑伯爷知道自己的大舅哥实力不俗,真要突围的话,抓住一个机会,故布疑阵,选两路为佯,一路为主,还是有很大可能成功的。

成功就成功呗,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大舅哥突围出去,他想调动和下达圣旨,也需要一个时间差,在这段时间里,各路楚国援军只会义无反顾地向这边冲来,就算是拿到了不需他们救援的圣旨,

但,

谁敢真的不来?

就算皇帝不要你来,

你也是要来的,

这是态度!

等楚人援军来了后,郑伯爷也就打算撤了,退到大泽去,看你来不来剿我?

你不剿我,我就再出来搞你一手,你来剿我,行,那我继续缩着,且看你还顾不顾得上镇南关了。

郑伯爷自己也衡量了一下,己方这次不是骑兵,水路,是不可能再走了,走水路若是没有突然性,反而其限制性就出现了,真要被楚人水师堵住了,那就彻底没得玩儿喽。

反而是大泽那块地方,原本不适合骑兵活动,现在,倒是适合郑伯爷进行腾挪和转移。

“主上,要不,等入夜后,我带着几个人进去摸一下?”

薛三自告奋勇。

郑伯爷摇摇头,道:“太冒险了,不必了,咱,见好就收。对了,通知四下,去附近村落里搜检药材等一切可能为用之军需。”

“是,主上。”

“四娘,立个帐篷,我睡会儿。”

………

据羊城城墙上,五凤金旗依旧矗立在那里。

但摄政王本人,则已经下了城墙。

“王上,末将可为王上安排突围,末将誓死保护王上杀出去!”

一名独眼将军跪伏在摄政王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道。

摄政王摇摇头,道:“不必了,反正朕那妹婿也没打算攻城,他是在等我大楚军队过来再走,咱们,就这般各自默契下去为好。

说到底,此间之事,也只落于此间,就看廷山能否将荆城收复,再度打通了。”

“王上山岳崩于面前而不变色,让老臣佩服。”一名白发老臣开口道。

“行了行了,老尚书就不要戏谑朕了,都落到这一步了,朕也无颜为自己再行开脱,国势如此,是朕失职。”

“王上此言差矣,老臣正是看见了国事多艰,内有隐患,外有强敌,才庆幸我大楚,有圣君;

当年我大楚先皇创业,为山越人击败围困也不知多少次,到最后,不也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建立我大楚基业了么?

国有难,挺过去就是,无非四个字,多难兴邦。”

“朕现在,是真不需要听这些,也没必要听这些,狼狈就狼狈吧,应得的都是。”

“王上,待得定亲王折返归来,此局,也就破了。”

定亲王前日刚率军离开,所以行辕这里才会落得个守备空虚,被堵在了据羊城。

如果熊廷山能够及时返回,这里的围,也就自然解开了。

燕军的数量,自城头上可以看得很清晰,并不多。

摄政王笑了笑,

道:

“先前燕军出现,朕派出一支队伍突围出去,带出去了三道旨意,一道,是告知独孤柱国,朕此时的境遇;

一道,是给太后,让她老人家得以安抚朝政;

一道,给的就是五弟,让他不要顾朕这里,以荆城以镇南关为先。”

“这………”

“其实,也挺好。”

摄政王顺手拿起一本书,是乾国司马相公编写的《治政方略》。

司马相公养望多年,于家中地窖花费十余年时间,编纂得此书,后得启用,入枢密院,位列宰执;

三年前,燕军入乾,一路打到了上京城下,乾国震动。

燕军退去后,乾国官家以此为理由肃清朝堂,大半相公退位,司马相公也退位归乡了。

《治政方略》汲取古代兴亡之例加以分析,劝导君王该如何执政才能安定天下。

摄政王觉得,这本书还是很好看的,帝王,更应该多看看。

只不过,得反着看。

寻常读书人读了这本书后,会有“原来如此”的顿悟感;

摄政王也有“原来如此”的顿悟感,

怪不得乾国空有地大物博之利,却颓废成这样,

原来如此。

得亏是乾人家底子实在是太厚实,就是坐吃山空,就是一步步消耗,也能支撑很久很久,否则,前些年号称“众正盈朝”的那些相公们,若是换做到自己的楚国,大概,大楚现在已经崩了吧。

若是去了那燕国,

可能,

早就被那位燕皇给砍了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