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时候，何瑾便被锦衣卫带到了顺天府二堂。

一眼瞅过去，他忍不住便有点想笑：因为这次五位大人，全都是老熟人儿。常铭和张府尹就不用说了，剩下三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大人，也一个没变。

不过人面虽然相熟，但何瑾今日也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上次审理刁德一的时候。 。这些人因为跟自己有共同的利益，所以还算得上是盟友。

但从国公府得知朝堂文武之争后，何瑾便知道，他们这次已换上了猎人的装束。

而要猎捕的猎物，就是他自己。

“何公子，你乃勋贵之后，依律不必下跪。但今日，你却要晓得你的身份。”两排皂隶拿着水火棍敲击完地面后，张府尹便一拍惊堂木，冷着脸对何瑾说道。

何瑾一点头，道：“在下知晓。”

“那刁德一状告你敲诈勒索，与府中姨娘不清不楚，挑拨沈兴邦夫妻关系之事，你可有何话说？”

何瑾冷冷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刁德一后。。才厌恶开口道：“在下嘴笨舌拙，架不住这恶贼诬陷攀咬。幸好府中有一讼师，可代在下辩解，还在下一个清白。”

这是昨天徐渭就给出的办法，何瑾将这事儿全权交给了徐渭，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想不到张府尹一听这个，立时大怒道：“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你口中无舌，不能言语？还是说本官会偏听偏信，不辨是非？”

何瑾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张府尹态度变化的原因：与后世不同，律师是高大上的职业。但在古代，讼师却毫无地位可言，十分受官府的厌弃。

世人普遍称呼讼师为‘讼棍’，认为这是一群拨弄是非、颠倒黑白、捏词辨饰、渔人之利的寄生虫。

甚至何瑾还听说，地方官上任后，要先将地方上的讼棍集中起来严加训斥。一旦有人搬弄讼词，便施行连坐之法、严惩不贷。

不过，张府尹这话落下，常铭就出来和稀泥了：“张府尹此言差矣。”

“这世间之人，有人油嘴滑舌，有人就是不会说话。讼师这职业既然存在，必然有存在的道理。若刁德一状告有实有据，又何惧讼师辩驳？”

毕竟是文人，胆量上比锦衣卫镇抚使差上不少，不愿上来就跟常铭杠上。

张府尹沉吟了片刻后。便开口道：“既然常镇抚开口了，本官便准许你聘讼师上堂。”

话音落下，等在堂外的徐渭便一脸幽怨地上前，跪在冰凉的地上道：“在下徐渭，乃何府讼师。关于刁德一诬告我家公子一事。 。在下早已了解清楚，愿一一为公子辩解。”

“好！”张府尹还没见过如此大包大揽的讼师，不由升起了争斗之心，上来便抛出一个刁难的话题道：“这何瑾与伍氏同住一府，儿大母壮，是防也不防？”

常铭一听这话，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老杂毛。。还真是恶毒！

这种事儿，在古代极为难辨。要知道大明官员，尤其顺天府这等堂官，极其重要的一项职责，便是掌导风俗、教化百姓。

什么是风序良俗？

去府衙外面的旌善亭上，看看那些孝子贤孙、贞女节妇之事就知道了。

大明朝以忠孝治天下，忠孝的具体化就是三纲五常，纲常就关乎道统，乃国之根本。

何瑾这事儿，虽然明显是臆测、是诬陷，是张府尹在诘难。可一跟这纲常挂上钩，便让人有理也说不清。

而这一刻，徐渭的脸，也渐渐冷了下来。。